XXL美國職籃聯盟雜誌

■monmo

「你真的樂為敵人嗎？」有人這麼問。

「我愛死了！」米勒（Reggie Miller）說。「不是所有人都當得了好人。」

生涯創造無數精彩時刻的米勒，早於90年代出版的自傳《樂為敵人 (I Love Being The Enemy) 》中就為自身球員生涯留下最佳註解。出身宗教世家，場外的米勒低調且為善，唯獨站上球場後，滿嘴垃圾話的他凶悍無比，因此博得「大嘴米勒」的封號。

也正因為這份強烈鬥志，讓他在溜馬隊經歷18年從一而終，讓這位幼年時健康飽受威脅、成年仍瘦骨嶙峋的球員，成為NBA史上關鍵射手的代表人物。往昔國外曾舉辦「在比賽倒數階段落後3分，選擇把球交給誰」的票選中，米勒更曾力壓喬丹（Michael Jordan）榮登榜首。

在米勒精采的生涯中，正因為有過這些讓他樂為敵人的勁敵，所以燦爛美麗、充滿故事性。以下筆者挑選其五位生平勁敵，從另一面向為大家介紹這位名射手的奮鬥與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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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rry Bird

在早年的籃球生涯，塞爾蒂克隊一直是米勒仰望的對象，他曾表示，連兩年在季後賽與綠衫軍的激戰，差點扳倒聯盟冠軍的刺激與興奮，在他血液中注下了「我喜歡如此，我們可以是季後賽一份子」的競爭因子。

而其中對他影響至深的人物，莫過於當年塞隊王牌大鳥柏德（Larry Bird）。

當年米勒初出茅廬，同樣以神射與垃圾話著稱的大鳥可說是給了米勒最強大的震撼教育。最著名故事發生在米勒的菜鳥球季，首次面對來訪的綠衫軍，比賽倒數時刻落後3分的溜馬隊只能以犯規戰術凍結時間來追分，而當時還不知天高地厚的米勒在大鳥執行罰球時大喊「嗨！嗨！」意圖干擾，只見大鳥停下動作轉身看著米勒：「菜鳥，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一定是，對吧？」隨即罰進第一球，接著在罰第二球前，大鳥再補了一句：「我是全聯盟最佳射手，記住，是全聯盟，明白了嗎？」然後罰進第二球。此時塞隊板凳上已笑成一團，只留下困窘的米勒，「我真沒想到，我竟然對垃圾話大王幹這種事，我真蠢……」

即便早吃過虧，往後生涯與塞爾蒂克交鋒，米勒仍多次斗膽與大鳥叫陣，雖然幾乎每次都在球技與口技中雙雙敗北，但或許是大鳥出身印城，又或者是他在米勒身上看到與自己相似之處（運動能力並不突出，卻有一身優異射術，還有強烈的競爭心態），大鳥很早就對米勒肯定有加。米勒曾於自傳中提及，菜鳥球季第二次對上塞隊，儘管自己表現不佳，大鳥仍特別在空檔時鼓勵他：「你繼續加油，將來一定會成為了不起的球員。」讓當時的米勒受寵若驚。

兩人關係不僅於此，退休後的大鳥於布朗爺（Larry Brown）之後接手溜馬兵符，構成兩代最知名射手的師徒組合。不過即使球員時期曾締造豐功偉業，菜鳥教頭時期的大鳥仍備受質疑，但身為球隊王牌的米勒率先表態效忠，也開始兩人合作的驚喜之旅，唯一將公牛隊於第二度三連霸時期逼至第七戰的98年東區決賽、2000年與湖人隊的總冠軍對決，甚至米勒的退休也都發生在大鳥擔任溜馬總管期間。

對大鳥教練而言，米勒是他讚譽有加的子弟兵，空降溜馬後曾多次稱讚米勒在練球時的嚴以律己與場上表現，更曾讚美：「在NBA，他比任何球員投進更多的關鍵致勝球」。而對米勒而言，曾在大鳥麾下打球也是榮幸，他在名人堂典禮上致詞時曾提及，大鳥教導他什麼叫戰戰兢兢，更開玩笑說真正的壓力就是在大鳥手下打球，還要跟著他回波士頓花園踢館，但在大鳥執教的三年內，米勒印象中溜馬隊從沒在波士頓輸球。

這兩位史級射手，無論是球員或師徒關係，一路走來都相知相惜。米勒立誓一輩子只為溜馬人，如今大鳥再次回任總管，新生代溜馬正在崛起，或許作為溜馬隊從ABA轉投NBA之後最重要球星的米勒，以制服組之姿再次效力溜馬的日子終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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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ael Jordan

同樣身為東區強權，溜馬與公牛的交集其實不多，但僅有的幾次火花卻已燦爛奪目令人難忘，主要就在於兩隊的王牌對抗。

米勒在名人堂典禮演說中也表示，他與喬丹之間的回憶可追溯至菜鳥年的季前賽，當時同屬垃圾話類型的隊友波森（Chuck Person）慫恿米勒挑釁喬丹，上半場米勒得10分，喬丹只拿8分，米勒一時間狂言盡出，結果是喬丹在第三節用實際行動回擊，終場米勒得12分，喬丹拿了40分！

不過據米勒在自傳中提到，他並未真正學乖，生涯第二年又是被波森慫恿，剛好當晚狀況極佳的米勒再被挑起鬥性，每每命中球後就對喬丹嗆聲「看見了吧？XX養的。」、「可別讓我打順手了，XX養的」等髒話連發，只見喬丹再次以行動回應。該場比賽還剩5分鐘時，溜馬隊仍以12分領先，之後喬丹連下20分，幾乎都取自米勒，最終逆轉比賽，並留下「千萬別再跟我說那種垃圾話」的霸氣回應。

米勒之後表示他學會了兩件事：一、絕不再跟喬丹嗆垃圾話；二、再也不聽波森的屁話。事實上，此後米勒真的鮮少對喬丹噴垃圾話，關於這點他也曾有相當幽默的回答：「你想被喬丹的舌頭舔嗎？」

不過雖然此後少有言語挑釁，卻不代表米勒會以禮相待。93年例行賽一次場上衝撞，加上米勒煽風點火，誤以為米勒存心惡意的喬丹進一步激化肢體動作，最後演變成兩人鬥毆的火爆場面。當時馬上遭吹罰的米勒甚至膽大包天從場上、被趕出場外、乃至賽後，都叫囂著喬丹的超級巨星待遇（最終喬丹也遭禁賽）。自此之後，兩人敵對意識升級，先後於場外嗆聲，米勒說：「我不尊重任何人，包括喬丹。」喬丹則回諷：「我尊重任何人，除了米勒。」

即使如此，喬丹首次引退時，米勒仍肯定是其中最失落的一位，他承認喬丹是最好的對手，但他相信自己可以比喬丹更好，他的競爭靈魂需要一名強大對手才能完全燃燒。於是，米勒盡力守住喬丹引退後的聯盟第一得分後衛位置，等到喬丹回歸，復出第一戰還正巧就是面對溜馬。

喬丹於那個不夠完美的半程復出賽季後，季外暑假的苦練也刻意邀請強大的敵人米勒一起參加。95-96年球季之後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喬丹再次以上帝之姿回到球場，溜馬隊雖然在公牛隊拿下72勝該年成為唯一一支對戰拿下兩勝的球隊，卻直到98年東區決賽才有了真正季後對戰的機會。

該系列賽第四戰剩最後2.7秒時，米勒掩護跑動後推了喬丹一把的三分球，成為又一個「米勒時刻」的經典（米勒在名人堂典禮演說上也直言不諱他有推人，卻也幽默反酸了喬丹一把，表示反正喬丹也常推人，那他應該不算過份)，也成為唯一一支在公牛隊第二度三連霸時期把他們逼入系列賽第七戰的球隊，雖然最終仍不免成為另一位喬丹的手下敗將，卻已足以驕傲的面對球迷與歷史。

該季結束喬丹二度引退，再於巫師隊復出時，兩人雖不免已有時不我予之感，每次交手仍激烈對抗。終其生涯雖然僅於季後賽交手一回，多少令米勒感到落寞，但綜觀兩位偉大得分後衛生涯37回的例行賽交手，各自留下平均30分、6籃板、6助攻、2.7抄截（喬丹）與21分、3籃板、3助攻、1.2抄截（米勒）的優異表現，稱兩人為勁敵關係實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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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be Bryant

分屬東西區，米勒與Kobe生涯對戰有限，卻也充滿話題。

米勒生涯最接近總冠軍的一刻，正是2000年打進生涯唯一一次的總冠軍賽，當時溜馬隊靠著米勒與羅斯（Jalen Rose）的雙槍聯手終於突破東區重圍，但在總冠軍賽對上起飛的「歐布連線」，最終六戰敗給湖人隊，也揭開紫金王朝三連霸的序幕。

在那次遺憾敗戰後，米勒非但未與Kobe產生嫌隙，據傳兩人在季外暑假還於洛杉磯一起交流訓練。當時已經34歲的米勒向小老弟Kobe討教單打技巧，Kobe則從米勒身上學習跑動擺脫對手的撇步，兩人可說是情誼良好。

但就在2002年3月22日的例行賽交手中，比賽尾聲眼看湖人隊就要取勝，最後幾秒時Kobe一次為了避免24秒進攻違例的三分線出手，看在米勒眼裡卻是在勝負已定時對於對手的羞辱，於是兩人從米勒的垃圾話展開，演變成Kobe揮拳、米勒扭打，最終釀成兩隊亂鬥，賽後兩人分別遭到禁賽處份，米勒並怒罵：「Kobe的品行有問題，舉動證明他是個小人！」，而Kobe則回嗆：「我不跟蠢貨吵架！」的垃圾話續曲。

米勒強烈的競爭心態與始終如一的火氣，也由此可見一斑，從後生晚輩時期惹得喬丹失控扭打，成為大學長後照樣對學弟Kobe挑釁引戰，從年輕打到老，從學長打到學弟，跟NBA兩代史級得分後衛都曾有拳拳到肉的友情碰撞，史上恐怕也僅他一人。

在那次衝突後，雙方的關係急降，但即便如此，兩人之間仍保持敬意。米勒自從湖人隊主場搬至Staple Center之後，就不曾在湖人主場贏球，2005年生涯最後一次作客依舊如此，以九連敗收場，不過Kobe仍在賽後給了米勒一個英雄式的擁抱，於幾年後的公開場合也曾表示，米勒是他生涯中最難防守的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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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 Starks

與其他對手，包括催生「米勒時刻」的另一要角史派克李（Spike Lee）不同，米勒對於尼克瘋狂射手史塔克斯可能是真正的痛恨。

93至95年，溜馬連續三年在季後賽與尼克狹路相逢，戰況一次比一次慘烈，不過當時尼克台柱中鋒尤恩（Patrick Ewing）反倒像是核心風暴外的配角，焦點全看兩隊先發得分後衛的你來我往。

93年季後賽對陣，才第一戰史塔克斯就已多次用粗野的動作招呼米勒，嘴巴上也一邊挑釁：「這就是季後賽！」。怒火中燒的米勒重新評估眼前敵手，也點燃了強烈鬥志，決定要讓史塔克斯是最後一次這樣無禮辱罵他，要讓尼克整隊---尤其是史塔克斯---生不如死，要讓他們知道自己面對的是誰！

於是從此戰開始，除了回罵各種垃圾話外，米勒也在場上拿出渾身解數，首戰攻下36分，第三戰再拿36分，同時先踢後拐誘使沉不住氣的史塔克斯失控後遭驅逐出場取得系列賽首勝。雖然尼克隊最終仍以較為成熟的團隊戰力以3勝1敗晉級，但米勒也以實際行動回應了史塔克斯。

94年第二次遭遇，反省前一年過於激動卻無法贏球打法的米勒，卻因此亂了套狀況低迷，直到姐姐雪若（Cheryl）來電喝斥後，米勒才找回激昂球風，取得珍貴首勝。但賽後史塔克斯又放砲：「這場比賽我們是輸給自己，米勒平庸表現我們根本不放眼裡。」也再次勾動米勒前一年的怒火，第四戰拚命討罰球共罰進17分獲勝，扳平戰局。之後，有了第五戰日後被歌頌為首次「米勒時刻」的單節五記三分球、第四節獨得25分、全場39分的隻手遮天逆轉秀，雖然該次挑釁主角是史派克李，但第三節結束後史塔克斯對米勒嗆聲：「沒招了吧，我們尼克會贏！」，恐怕還是米勒在末節大爆氣的主因。

不過再一次，老練的尼克隊從2比3的劣勢逆轉晉級，儘管如此，就像日後史塔克斯所言：「米勒能摧毀任何人的精神」，兩人此時已不再能分庭抗禮。95年兩隊第三次在季後賽交鋒首戰，米勒寫下「8.9秒得8分」的傳說，而史塔克斯卻只能被米勒的垃圾話影響，在關鍵時刻兩罰不進成就溜馬大逆轉，賽後再被加嗆「沒用的東西」。

史塔克斯可能是米勒生涯史上最帶勁的對手，卻也可能是下場最淒慘的一位。米勒與溜馬隊也終於在該次對戰後跨過尼克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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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ike Lee

大導演史派克李一直就以尼克隊天字第一號球迷著稱，而他與米勒之間的恩怨糾葛，更可說是公親變事主的最佳代言人。

米勒與尼克隊的樑子算是從史塔克斯結起，可是畢竟論球員等級，兩人越差越遠，但史派克李終究不是球員，沒有實力差距，只要比賽沒有必勝的一天，史派克李永遠就有見縫插針反擊的一天，也因此他理所當然成為「後史塔克斯時代」尼克隊對米勒開戰的頭號先鋒。

兩人的交鋒可能要從94年東區決賽第四戰賽後說起，史塔克斯被米勒比了下去，兩隊戰成平手，米勒狂妄地回應：「這不就追平了嗎？不要把事情想得那麼簡單，尤其是那些又蠢又吵的紐約媒體和球迷！」，讓紐約客憤怒一發不可收拾，於是乎史派克李在第五戰從場邊觀眾席上跳出來不斷幫腔：「你們今天會慘敗！」、「你就只有這種準頭？」、「尤恩又要打爆你們……」，結果卻換來第四節被米勒狂轟25分逆轉的下場。

米勒在投進該節第一記三分球時，史派克李還悠哉嘲諷「你只是運氣好」，當時他也不知道會成為之後米勒另一次三分球命中後，對著觀眾席做出「掐脖」經典爭議畫面的挑釁主角。至此之後，米勒奠定了他成為紐約全城公敵的地位，憤怒者自然包括被羞辱最慘的鐵桿粉絲史派克李，也開始兩人多年不間斷的嘴砲大戰。

不過當年的史派克李，不僅得吞下個人的難堪，還成為嗜血紐約媒體與球迷的出氣筒，紛紛指責就是因為他對米勒噴垃圾話才會發生慘案。對此，米勒的態度一如當年系列賽結束後，於紐約上脫口秀節目時與特別安排現身的史派克李碰面時只感到有趣一樣，他從未真正仇視這位大導，所以也不能苟同紐約當時對史派克李的荒唐指責。相反的，在兩人多年揶揄的敵對關係中，彼此仍抱有相當程度的敬意，米勒雖曾多次挖苦史派克李若沒跟他卯上之前，其所導的電影哪有票房？卻也相當欣賞尼克隊有這麼一個肯掏錢又肯花時間的忠誠球迷，並視史派克李為一種與尼克隊對戰時理所當然的存在。而史派克李雖然在慶賀米勒進入名人堂時都仍不忘提起對他曾痛宰尼克隊的不忿，卻也曾真情告白「以前真的很討厭那傢伙，但我現在想死他了！」

這就是米勒與史派克李之間關係的特殊曖昧吧，超越仇恨，成為另一種「打情罵俏」的友誼，也正因為這種趣味，讓兩人看似應該告一段落的口水戰仍不時延續，像在上季季後賽，溜馬與尼克於「後米勒時代」再次對陣，史派克李欲購買溜馬主場板凳區旁的座位門票遭球迷拒絕，米勒隨即公開表示這位球迷現在是他最好的新朋友，但也不忘再次吐槽史派克李小氣。

我想這兩位冤家的鬥嘴鼓，直到其中一位生命方休之前，應該都不會有真正落幕的一天。

(原文刊載於XXL美國職籃聯盟雜誌2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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