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L美國職籃聯盟雜誌

從為何衛冕失敗 談到連霸基因

每年球季除了關注哪支球隊最後能封王外，上屆冠軍隊能否順利衛冕再捧金盃，證明自身有延續霸業甚至建立王朝的資格，也是球迷會探討的焦點之一......

■Evan

基本上，頭一次拿到的冠軍，其成色與純度總會被外界放大檢視，檢驗其中是否包含運氣成份或其他助力（如裁判幫忙、對手傷兵等）在內，唯有再次攀上顛峰衛冕成功，才能平息這些質疑聲浪。

簡單地說，衛冕成功得來的冠軍，比起頭一次捧起的那座金盃，會更令人驕傲，也讓質疑者無話可說。

以剛完成衛冕任務的湖人隊來說，去年打敗魔術奪冠，或許會被好事者說成老兵欺負菜鳥，是靠對方欠缺經驗才能輕鬆過關，也避開了似乎看來更為強大的勁敵（如騎士、塞爾蒂克），儘管最後封王，總還是有人會不服。

而今年與塞爾蒂克血戰七場，就算過程略有爭議，但湖人證明了自己是比對方略勝一籌，最後才能靠著主場優勢衛冕成功。現在大家談論的，已是湖人隊明年能否再次登頂，締造隊史第三王朝？就算看不到「23 VS. 24」雙星對決，但質疑這座冠軍純度的聲音會比去年少了些。

唯有衛冕成功，才能破除運氣好、因人成事等奚落與不滿；更重要的是，衛冕是締造王朝霸業的必經之路，無法連年奪冠維持盟主地位，在NBA史上「冠軍俱樂部」裡的會員份量就是沒有人家來得高。


成功率不到四成的衛冕任務

講了這麼多，衛冕真的很難嗎？不妨讓數據來說話。

在NBA至今64季（共有63次衛冕機會）中，前季冠軍隊只有21次成功衛冕，機率只有三分之一。

若再把範圍縮小到曾拿過兩次以上冠軍的9支球隊：塞爾蒂克（17次）、湖人（16次）、公牛（6次）、馬刺（4次）、活塞（3次）、火箭（2次）、七六人（2次）、尼克（2次）和費城勇士（2次），在這些有著霸業歷史的九大強豪合計達54次的奪冠歷程中，衛冕成功機率依舊不到四成，其中塞爾蒂克成功衛冕8次，湖人7次，接下來次於東西雙霸天的是公牛4次，剩下的火箭和活塞隊各僅有1次。

在聯盟歷史中，就只有上述五隊曾締造衛冕紀錄，即便是四度拿下冠軍的馬刺（99、03、05、07）、兩次笑擁金盃的七六人（67、83）、尼克（70、73）、費城勇士（47、56），都無法達成衛冕任務，更遑論其他25支只風光一年就被拉下王座，或甚至到現在還是冠軍絕緣體的球隊。

NBA史上曾衛冕成功的球隊

衛冕失敗的四個可能原因

衛冕大不易不是沒原因，在NBA中，一級球隊彼此實力都很接近，稍一不慎或出現意外，僅有的衛冕機會便稍蹤即逝，必須重頭來過，才能締造令人尊敬的長年霸業。歸納起來，衛冕失敗的原因不出以下四者：

一、主力老化或已過顛峰

歷來衛冕任務功虧一簣的球隊，多半是主力球員開始面臨老化，拖累臨場表現與決勝期的戰力表現，甚至出現傷病危機，才以些微差距敗下陣來。

如2009年打算再次重返榮耀的塞爾蒂克隊，身為全隊戰力命脈的「GAP」當時加起來已快100歲，其中皮爾斯（Paul Pierce）近32歲、艾倫（Ray Allen）近34歲，33歲的賈奈特（Kevin Garnett）更在季後賽因傷缺陣，讓全隊失去防守中樞，等於判了塞隊衛冕任務的死刑，即便在東區準決賽一度取得聽牌優勢，但最後慘遭年輕力壯的魔術隊逆轉得逞，輸球並不令人意外。

一般說來，職業球員的球技顛峰期大約是在26到30歲這幾年，球隊必須善用主力球員還在巔峰的時期，搭配其他適合的輔佐陣容，才能打造一支足以逐鹿中原的勁旅。

一旦機會過了，就得再次進行抽樑換柱的改造，才有機會重新挑戰冠軍。

雖然老將的沙場經驗一直是季後賽重要的決勝因子之一，可是過了個人顛峰期，猶如過了保鮮期限的生鮮食品，失去了鮮度便得下架，黯然面對淘汰命運。


二、遭逢天敵或後浪侵襲

若說主力老化是導致衛冕失敗的內部因素，那麼碰到相剋的天敵而苦戰落敗，就是最大的外部失敗主因了。

如96年原本可望挑戰三連霸的火箭隊，在奪冠陣容幾乎不變的狀況下，卻在準決賽被陣容相剋的超音速拉下馬來，還沒到冠軍賽與不可一世的公牛隊華山論劍便兵敗途中。

當時歐拉朱萬（Hakeem Olajuwon）、崔斯勒（Clyde Drexler）兩大球星雖都超過33歲，但經驗與球技仍不在話下，而且有了前一年不被看好卻一路過關斬將的驚奇衛冕旅程，大家都不敢小覷火箭。

但未料擅長包夾與防守帶動快速反擊的超音速，讓火箭隊的內外交攻模式完全打不開，歐天王在內線孤立無援，外圍的崔斯勒也被超音速這票小伙子的全場折返跑搞得氣喘吁吁，前一年屢奏奇功的副將群更發揮不出扭轉戰局的影響力，最後被超音速四場完封，成為當年季後賽最大的冷門。

而在91年欲挑戰三連霸的活塞隊，同樣感受到後進公牛隊的強大壓力，儘管例行賽還能維持50勝、東區第三種子的水準，過去也曾多次在季後賽教訓稚嫩的公牛，但這年已經攔不住這頭衝出柵欄的公牛，換成活塞自己被直落四橫掃出局。

儘管當時藍比爾（Bill Laimbeer）、阿奎爾（Mark Aguirre）、文尼強森（Vinnie Johnson）等副手已年逾30，但湯瑪斯（Isiah Thomas）、杜馬斯（Joe Dumars）、羅德曼（Dennis Rodman）等主力還不到30歲，只是面對前幾年都是手下敗將的年輕公牛，活塞卻首次露出疲態，不管拿出各種法寶如粗暴防守、故意犯規、心理恫嚇等，公牛就是有辦法加以反制。

可以這麼說，雖然當時活塞還不算一支老球隊，但碰上交戰多次的公牛，他們卻成了一支底細全被摸透的球隊，擅長伎倆無法奏效，最後不得不黯然接受失敗命運。


三、鬥志不足或流於內耗

除了場上帳面戰力因素，有時看不見的內部因子，更是影響衛冕的關鍵。這種東西很難說明，你可以解釋成「鬥志」、「企圖心」、「團隊合作」、「化學效應」等諸多名詞。總歸一句話，這些球隊的霸業會中斷，要怪他們自己。

如過去10年來被譽為NBA經營典範的馬刺隊，不但在1999到2007年這九季中拿過四次冠軍，更以兼具節省、紀律與選秀眼光的經營手法，讓球隊長年維持在爭冠競爭行列中，不管哪位球評要挑選當年奪冠熱門球隊，都不會漏了這支黑衫軍。

但弔詭的是，馬刺這九年四冠的成績，卻沒有一次衛冕成功。就陣容來看，他們早期有穩定的雙塔，後來又有三人組，團隊核心堅強且具高效率。

就領導統御來看，他們有執教嚴謹的「軍曹」帕波維奇（Gregg Popovich），領導中樞也是 r極其穩定且紀律嚴明，但為何這樣一支被奉為典範、齊備各種條件的長年強隊，竟連續錯過四次衛冕機會？

嚴格說來，只有第一次（2000年）因鄧肯（Tim Duncan）受傷，所以當時的馬刺隊想要衛冕是真的力有未逮，但其他三次都得歸咎到他們的求勝心與霸氣不足。

講白一點，這支馬刺隊太過沈默又悶騷，讓他們欠缺成為一名王者該有的霸氣與激情，總是要等到失去冠軍頭銜，嘗到失敗苦楚後，才又會重新振作，發揮超越極限的能力再次封王。

或許有人認為，04年那次遭遇費雪（Derek Fisher）名留青史的「0.4秒絕殺」，應屬非戰之罪，但即便如此，當時馬刺隊也不過以2比3落後，並非立即遭到淘汰，還是有機會逆轉戰局。

至於2006、08兩度栽在小牛隊手上，雙方帳面戰力差距更是有限，最後勝負分野便在誰更渴望勝利。

從未登頂成功的小牛，顯然在這方面強過馬刺。或許也可以這麼說，這種風格打造出來的馬刺隊，有成為冠軍球隊的素質，卻沒有一名衛冕者的求勝心與偏執。

欠缺連霸的偏執是一回事，但太過自我、強調個人主義，也容易讓球隊淪於內耗的自爆局面，還沒碰上敵人就先自損功力，成為衛冕霸業的絆腳石。

像是曾在21世紀初達成三連霸的湖人隊，撐到03年時「OK」兩大主將的矛盾已到了紙包不住火的地步，整季走來動盪不安，最後戰績勉強達到50勝，但在準決賽就被有備而來的馬刺拉下馬來；而且這次連幸運女神也不站在他們這邊，前一年西區決賽對國王隊投進經典絕殺的歐瑞（Robert Horry），這年卻在同樣位置失手，冥冥中似乎也預告了湖人即將出局的命運。


四、碰上重大傷兵或意外

最後，是遭逢衝擊球隊戰力的意外，如主力突然不克再戰，或是連番出現重大傷兵，讓球隊競爭力連跌好幾個檔次，自然難再衛冕。像是生涯13年幫綠衫軍拿下11枚冠軍戒的羅素（Bill Russell），當他在1969年宣佈退休時，也等於宣告史上最偉大的「波士頓第一王朝」正式終結的命運。

事實上，羅素的退休可說是NBA歷史的偉大印記，之後聯盟不但走向70年代群雄割據的混戰期，更再也沒有一支球隊可像昔日的塞爾蒂克那樣獨強，締造如此驚人的長年霸業。

而在羅素退休後，塞爾蒂克下一次能再次重返榮耀，是靠哈維契克（John Havlicek）與考文斯（Dave Cowens）的內外組合，分別在1974、76年重新封王，不過卻也無法延續前朝那令人可敬的王朝霸業。

另一個例子，是99年面對喬丹（Michael Jordan）二次宣佈退休的公牛隊，儘管他們曾在90年代完成兩次三連霸，成為籃壇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也成功把NBA行銷到全球市場。

但當喬丹宣佈退休的那一刻，公牛不但就失去了每場平均30分的火力，也失去鞭策團隊的堅強領導力量，以及他那在場內場外都難以估算的影響力。

樹倒猢猻散，皮本（Scottie Pippen）、羅德曼（Dennis Rodman）、「禪師」傑克森（Phil Jackson）等王朝要角，也隨著球神遠離風城，而過去三季合計203勝、平均勝率超過八成的冠軍公牛，隔年縮水球季淪為C咖球隊，戰績僅13勝37敗，勝率還不到三成，讓球迷經歷了從雲端跌落谷底的苦楚。

有時，意外還不只發生球隊裡，如1986年剛拿下80年代第三座冠軍的塞爾蒂克，就在選秀會當晚遭遇重挫，剛選來的榜眼新秀拜亞斯（Len Bias）意外猝死，嚴重打亂球團的接班佈局。

之後下一季塞隊諸將勉力再戰企圖衛冕，但先是在東區決賽遭遇活塞咄咄逼人的壓迫追擊，雖然最後驚險脫身，但到了總冠軍賽拚搏六場後，還是敗在宿敵湖人手下。

若拜亞斯沒有意外猝死，健康在波士頓打完他的菜鳥球季，綠衫軍是否可以延續王朝霸業，而且不必經歷90年代那段漫長的黑暗期？這個假設題，是波士頓球迷日後屢屢反思的問號，更是NBA歷史上的一個驚嘆號。

同樣的，儘管1978年的衛冕軍拓荒者，在前一年首次進季後賽就勇奪冠軍，這季例行賽勝場也還比上季多了9勝，但當主力中鋒B.華頓（Bill Walton）傷退時，大家都知道那已不是原來奪冠的拓荒者了，應該也沒有幾個賭客敢把籌碼壓在那支沒有B.華頓的球隊上。

果然，季後賽開打後，第一輪可以輪空的拓荒者在第二輪出戰便出師不利，勉強抵抗六場後就被超音速打回原形。


連霸基因：長期、穩定、共榮

看了這麼多關於「為何衛冕失敗？」的分析，其實倒過來從相反角度觀察，可以避免或進而掌控這些失敗因子的球隊，就是擁有最佳連霸基因的球隊。

以下就從三支最會衛冕的球隊來觀察，抽絲剝繭找出何謂「連霸基因」？

第一個要素，是必須打造長期而穩定的領導核心。

從衛冕次數來看，史上最會衛冕的球隊是塞爾蒂克（見上附表）），而公牛隊在90年代創下四次衛冕紀錄，則算是衛冕機率（66.7%）最高的一隊。

這兩支衛冕軍的共通點，就是長期具備堅強而無異議的領導者。

塞爾蒂克8次衛冕紀錄全發生在60年代羅素領軍時期，搭配教頭奧拜克（Red Auerbach）的臨陣指揮，等於球隊一直用相同的大腦與靈魂作戰，只要有這兩人壓陣，塞隊打的就是防守打底的團隊籃球，儘管搭配陣容來來去去，但這股「綠血」風格不會改變。

相同道理也可印證在喬丹與禪師率領的公牛王朝身上，只要這對組合在芝加哥的一天，公牛隊的三角戰術就可以馳騁全聯盟。

像今年率領湖人成功衛冕的禪師，也可說是再次把這股「公牛經驗」複製到湖人隊身上。

其次，是球團得有持續成功的操盤策略與補強，可持續停留在奪冠競爭行列中。

如衛冕時期分佈於三個時期的湖人隊，便可說是衛冕學分修得最好的資優生。

不管在哪個年代、籃壇球風如何演變、對手如何強大，只要用「巨星豪門」的策略加持，湖人就可以帶給球迷們持續的冠軍成績；他們會挑來符合洛城球迷看球口味的表演型球星，加上花錢不手軟的挖角，而且選秀也具備眼光的操盤，持續替球隊戰力補強加碼，讓湖人多年來始終未曾跌出冠軍競爭行列。

最後，是最難掌控卻影響甚鉅的無形因素：永遠保有爭奪冠軍的競爭心。

常聽到「衛冕者的敵人只有自己」這句話，意即如此。

翻開NBA歷史，看過太多有實力登頂甚至衛冕，最後卻大意失荊州的扼腕案例，空有華麗陣容，卻缺乏強而有力的領導中樞及共同目標，讓球員落入不知為何而戰的窘境；或者只能共患難卻無法共安樂，不過成功一次便志得意滿，之後再也無法找回昔日狀態，讓球隊陷入分崩離析。

像是2006年奪得隊史首次冠軍的熱火隊，憑藉的是04年暑假一次豪賭性交易，把球員生涯步入晚年的中鋒歐尼爾（Shaquille O’Neal）請到邁阿密坐鎮，瞬間升級了球隊攻守體質，加上年輕後衛韋德（Dwyane Wade）突破性演出，讓熱火得償所望。

但如此求快手法，也埋下之後熱火隊迅速崩落的伏筆，隨著歐尼爾老化與怠惰，不僅影響了球隊實力，更連帶削弱內部的衛冕企圖心。

隔年，熱火隊在季後賽首輪即遭公牛直落四淘汰，再過一年甚至連季後賽都進不去，還以15勝悽慘戰績淪為聯盟爐主，追平隊史在1989年初入聯盟的難堪紀錄，成為史上隕落最快的冠軍隊。

事過境遷，今年的熱火隊又幹了一次萬眾矚目的世紀交易，重演「B咖變身奪冠熱門」的翻身戲碼。

或許從帳面陣容去看，他們是有衝擊冠軍的條件，但熱火「三星」究竟有沒有成為一支冠軍球隊的「氣」，仍有待實戰印證。即便他們明年真的一舉奪冠，也不過來到打造衛冕大業這個關卡門邊而已，到時，我們再來討論他們具不具備所謂的衛冕基因吧。

要知道，衛冕真的比首次奪冠難多了。

(原文刊載於XXL美國職籃聯盟雜誌18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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